萌芽,长大,开花,结果,种子扎根泥土,追求生命,追求阳光。

播种,浇灌,除草,收割,农人播下种子,精心管护,深情守望。

土地,则像一位慈爱的母亲,以其博大的胸怀滋养万物,年复一年,不知疲倦。关于种子、土地与农人的故事,四季轮回。

——编者

父亲与他的大苞米

□陈立群(黑龙江绥化)

过了清明、谷雨,沉睡一冬的黑土地苏醒了,草木渐渐露出绿色,远山近水露出了笑脸。太阳光足的晌午,随便往远处一看,便能看到大地上氤氲的地气袅袅萦绕着。大田里传来机械的轰鸣声,翻地,起垄,播种,忙碌的春天,乡间四处弥漫着新鲜的土香味儿。

父亲弓着他的老腰回到院中的小菜园里,抄起刨锨,朝手心儿吐了一口唾沫,一扬胳膊,松软的田垄上便被刨出一个深深的湿润的小坑……

几十年来,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年复一年亲近泥土,年复一年重复着玉米、高粱、谷子的故事。那些年我们一家人种苞米,父亲刨坑,母亲培土,我和弟弟点籽儿。

父亲原本是城里人,十三岁那年来到乡下。当时,他在省城读五年级。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时期,我爷爷工作的省城亚麻厂号召一部分人去农村扎根。我奶奶娘家在北大荒,那里地广人稀,种大苞米,不挨饿。爷爷便把奶奶和孩子们送到老家的乡下。老乡们热情地接纳了他们,借给他们房子,送吃的给他们。苞米饼子、苞米馇子饭、苞米面粥,解决了全家温饱问题。爷爷仍在城里上班,奶奶带着一帮孩子不能下地劳动,生活依然艰难。

父亲中学毕业后回乡劳动,眼看回城没啥指望,经人牵线,与母亲结婚了。怎料,父母结婚没几天,返城的政策下来了。奶奶带着父亲的弟弟妹妹们回城了。因为母亲不符合回城政策,父亲选择留下。父亲说,那时起,他决心扎根农村,立志一定把日子过好。

当时,家徒四壁,奶奶走时只留下半口袋苞米。父亲准备盖房子,他和母亲在河边脱了一夏天黄泥土坯。秋天时,在姥爷和乡亲们的帮忙下,终于盖起两间小土房。后来,我们姐弟三人都出生在这两间小土房里。

土地承包后,大家都各显神通,摽着劲儿种地。父亲明显不如人家,但他聪明勤奋肯吃苦。春耕时,我家没有牛马,父亲就帮有牛马的人家翻地、送粪,换来几天牛马的使用权。早上天没亮,父亲母亲就牵着牛,带着犁杖,兜里揣几个苞米面大饼子到地里去了,一直干到天黑才回家。苞米出苗后,间苗、铲草、施肥,活计一样接一样,一个夏天父亲都奋战在苞米地里。苞米长得快,几天不见就蹿出一大节。苞米蹿蓼了、甩缨了、结穗儿了,几场透雨下来,田地里的大苞米一天一个样,父亲看了高兴极了。

夏天,我跟小伙伴们在草甸子上放牛、放羊、放鹅,饿了就到苞米地里掰几穗青苞米烧着吃。苞米粒稍微有点硬,用指甲盖一掐,冒出一股乳白色的浆儿来,这时候烧最好吃。在地上架几根枯树枝,点着了,在青苞米尾部插一根树枝子,架到火上。那香味,馋得我们直淌哈喇子。可父亲特别反对我们吃青苞米,说是糟蹋粮食。

夏秋之季,苞米地浩浩荡荡,一片连着一片,密密匝匝,一望无际,成为名副其实的青纱帐。每一株成熟的苞米都像一个威武的士兵,此时的父亲就是那个带兵的将军,不允许别人动他的“一兵一卒”。

大苞米馋人,也累人。

收秋时节,地里全是收庄稼的人。我家人口少,都是把带皮的棒子拉回家,在家里扒棒子,过后再割秆子。收苞米就怕赶上连雨天,天冷,地里湿漉漉的,人不能坐到地上,只能蹲着扒。苞米叶子里藏着水,一扒一泡水,身上湿了,手也湿了,穿棉袄带手套也不顶用,冷风一吹,手上皴裂很深的口子,疼得钻心。但一看到金黄的苞米棒子一筐筐装进“苞米楼子”,喜悦的心情就盖过了身体的劳累。

冬天时,我们时常要搓苞米。晚上,一家人坐在炕上,围着大笸箩,父亲用苞米钏子在苞米棒子上钏出三四趟空隙,我们再搓粒就容易多了。金黄的苞米粒装了一麻袋又一麻袋,仓房里堆满了。我们不解父亲为啥种这么多苞米。父亲说,苞米是粮食;苞米秆是一年的烧柴,还能喂牲口;苞米叶子可以编织座垫;苞米须子可以泡水喝。母亲也说,可别小瞧苞米是粗粮,它养活了咱一辈又一辈人。可我除了爱吃冬天的炒苞米、苞米馇子粥、苞米面饼子,早已经吃够了苞米。

几年前母亲去世,弟弟把父亲接到城里。初到城里生活的父亲很开心,会到他从前生活的地方看看。起初,他早上喜欢到街上吃油条喝豆浆,晚上喜欢到小酒馆里喝点酒。慢慢地,他不出去了。有时,城里的叔叔来看他,兄弟俩喝酒、唠嗑,却是各唠各的。父亲说今年苞米的收成、价格,叔叔说城里哪里哪里建了高楼。两人对彼此的事都不感兴趣。父亲常念叨老家的舅舅和老邻居们,老问谁家谁家的日子过得咋样了?春天种多少地、秋天打多少粮?

这个春天,我陪着父亲回老家种小园子。

荒置了几年的小园子被父亲拾掇得很像样。这块儿种豆角,那块儿种黄瓜茄子。东面种大葱,西面全种苞米。老父亲骄傲地规划着他的园子。

此时,他叉着腰,站在田垄旁,满意地看着那一排排深浅一致的小坑儿。刚翻出的泥土湿润油黑,看得出土质依然很肥。他还像从前那样,在每个坑里浇上一瓢水、撒一把化肥,再在每个坑儿里放三四粒儿苞米籽儿。他俯下身,右脚轻轻将新土蹚进坑里,再踩严实了……

种向日葵

□田静玮(杭后)

河套平原土地肥沃,光照时间长,适宜种植向日葵。向日葵也是农民增收的经济作物之一。播种向日葵,需在五月份铺好地膜,然后淌水。五月中旬到六月初是种美葵的最佳时期。由于种子价钱高,而且向日葵籽的发芽对温度、湿度、深浅和株距等要求都很高,人们担心机械种的出苗率便选择人工种植。每年种向日葵的那段时间确实很辛苦。每天早晨,天刚蒙蒙亮,就被窗外大树上“叽叽喳喳”争论不休的麻雀吵醒了,我伸展一下经过一夜休息仍有些酸痛的腰,强打起精神起床做饭,然后投入到一天的农忙中。迎着朝阳走向地头,田野满目流淌着绿色的波浪,空气清新甜润,玉米叶子和麦子上,以及许多叫不出名的野花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,它们在晨曦中眨着眼睛,闪烁着缕缕光芒,灵动而美妙。太阳慢慢升起,露珠窃窃私语,与叶子和花朵依依不舍地告别。田野里有拉沙子的四轮车、手推小独轮车,人们都手握农具干得热火朝天。淌过水的地膜下湿漉漉的,只需用点播器轻轻地扎开地膜放进种子,然后再抓一把细沙子遮盖,种子就在温暖的地膜下静静地孕育胚芽。农人在整齐的地膜上播种下一粒粒株距均匀的种子,而每一粒种子都凝结着农人辛勤的汗水,都寄托着农人一年里丰收的希望。种了一会儿,累了,我们就坐在地头喝水歇息。仰望远方,阴山延绵起伏,湛蓝的天空中几朵棉花团一样稀薄的白云,仿佛鱼鳞般地从北边的天边一层层延伸向阴山的顶峰。麦田如绿色的海洋,迎着阳光摇曳着,让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沉甸甸的收获。午后的阳光热烈地炙烤着大地,风也怕热似地不知逃到了何方。闷热的空气笼罩着田野,我的额头上渗满细密的汗珠,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的衬衫紧紧地贴在后背上,尽管潮湿但并不凉爽。我握着点播器的右手中指处磨出一个大血泡,渐渐地由红变白,似充盈的肥皂泡,随时像要破裂,流出里面的血液。我强忍着疼痛,继续劳动。直到夕阳西下,我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里。二野鸡、麻雀等一直盯着庄稼地。前一天下午刚种上的向日葵,第二天早晨就被野鸡一颗颗刨出来吃了,有时候连着一大片被吃得精光。人们无奈,只能补种,可是多数补种上还是会被刨,而且补种的因时间差异,长势不一样,产量也低。于是,人们把种子种进土里后,就每天早晚在地里转着赶野鸡。为防野鸡和麻雀祸害庄稼,人们想出各种办法。有的人把家里的旧碟盘拴上细绳绑在棍子上插在地里,风一吹,光蝶“呜呜”地响,一道道彩光闪闪烁烁;有的人买了彩色的塑料条绑在棍子上横拉在田里,那些七彩的光芒随风舞动,远眺,田野似乎在跳着优美的舞蹈。我家每种完一块地,我就蹲在院子里,用几根木棍和细铁丝扎成假人的“骨架”,再把衣柜里的旧上衣和裤子给假人穿上,还给假人戴上帽子,然后把假人栽在地里,吓唬野鸡。村里人说:“不顶用,野鸡根本不怕假人。”但我还是扎了八九个假人,给每块地里都栽上,执拗地相信那些假人能守护我的田地。六月,气温升高,种好的向日葵五六天就发芽了。可好多两个瓣的嫩芽刚从土里探出头来,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美好的田园,就被成群结队的麻雀用尖细的嘴鹐走了嫩黄的头而夭折了。那年,我家房后种了九亩多向日葵,可野鸡刨、麻雀鹐,待到苗本该全出来时,地里的苗却稀稀拉拉的,不够一半了,只得又补种了二茬。补上种子后,我们在别的地里种,公婆则每天坐在那块地里看护。公婆午休时,我就拿着长把的羊铲在地里巡逻。麻雀根本不怕人,专和我作对,我在地这头,它们“叽叽喳喳”地叫着飞到地那头,我跑过去用羊铲铲起土坷垃扔过去,它们就鸣叫着飞起,一会儿又落到地那头。我和麻雀大战了几个回合,累得筋疲力尽,但还是不能放任麻雀去吃向日葵苗。我家有一块地,补种了三次,最后没办法,我们借了几个防晒网,拉开,铺在地里遮挡,等苗长得放了毛叶子、麻雀不再鹐时才取了网,总算保住了补种的苗。向日葵的种子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要经受野鸡刨、虫子咬、麻雀鹐,能存活下来实属不易!向日葵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还要施肥、淌水。这个时候最怕天气变化,如果遇上大风,刚淌过水的向日葵会被吹倒;如果遇上大雨,水会淹死向日葵。生长过程中,向日葵虽然常常遇到一些无法预料的自然灾害,但它们多数还是会坚强地挺过去,带着农民的期望走向成熟。

河套玉米

□薛建宇(杭后)

玉米,河套地区的主要秋粮。玉米面曾经是人们一日三餐的主要食物。土地承包到户后,粮食连年丰收,玉米面的主食地位逐渐被取代,转而成为猪牛羊的饲料。现在,陕坝街上悬挂“农村猪肉”牌匾的越来越多。到了隆冬的杀猪季,城里人就委托亲朋好友在乡下买猪肉。大家觉得还是农村猪肉香,这其中,玉米功不可没。玉米,原产于中美洲和南美洲,大约多年前被引入我国。由于玉米抗旱耐寒,薄土即可耕种,适应性较强,所以很快便成为广为栽培的大田作物。玉米在东北被称作苞谷,在华北有的地方叫棒子,有的地方叫玉茭子。玉米味道香甜,是全世界公认的“黄金作物”。凭借土地肥沃、黄河水浇灌和光照时长之优势,河套玉米中的糖、蛋白和氨基酸等充足,营养丰富,深受欢迎。玉米的播种大约在四月下旬,生长期5个多月。大集体时期,玉米多数为单种。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玉米与小麦套种,提高了单位面积产量。后来,套种就成了玉米种植的常态。别看玉米种得迟,但长得快。小麦盖住土垄时,玉米刚出土。可用不了多长时间,玉米苗就赶上了小麦。随着气温的升高,再加上水肥的充足,玉米一天一个样。到了六月,玉米已成了小麦的“老大哥”,为小麦遮风挡日。等到七月中旬,小麦一收割,玉米生长空间变大、呼吸畅快,十来天的光景就亭亭玉立。之后不久,玉米就结出了沉甸甸的果实。如今,不少人爱吃煮玉米,特别是糖玉米。六月中旬,人们就盼来了糖玉米的叫卖声。现掰现煮的糖玉米真好吃!吃着软糯香甜的糖玉米,饭也不想吃了,有人说天天吃糖玉米也不腻味。吃上一段时间的糖玉米,人们就迎来了玉米的收获季。过去,收割玉米全靠人工,全家总动员,老幼齐上手。收获玉米的时节,秋高气爽,但夜长天短,好多人家为了节省时间,中午饭就在地里吃干粮。大家争时间、抢速度,掰棒子、砍秆子,忙忙碌碌运果实。近几年,玉米收割机逐渐代替了人工,秋收不再那么辛苦了。玉米饱满的果实金黄迷人,农人看着自家院子里的玉米垛,心里美得很。玉米秸秆是牛羊冬春时节的好饲草,家家户户都要贮存。对于养殖大户来说,收购、贮存玉米秸秆是大事。为了保证玉米秸秆的用量,播种玉米时,养殖大户会提前跟其他农户预订。后来,青贮玉米的推广进一步提高了玉米秸秆的利用率。风吹日晒上一段时间,人们会将玉米脱粒,然后部分出售,部分留作自家猪牛羊的饲料。吃上新鲜的玉米饲料,猪牛羊天天见长。玉米芯,农家一直用于冬季生火取暖。后来,玉米芯成为生产蘑菇的主要用料。玉米面曾经是人们的主食,最常见的是起面玉米窝窝。为了可口一点,有的人家会把玉米面压成“钢丝面”,蒸熟浇汤吃。如今,玉米面早已退出了人们的主食之列,但仍有不少人钟情于此,熬粥时会放玉米米查,平时也会把白面和玉米面掺和起来吃。夏天的玉米田,是河套乡村一道美丽的青纱帐;秋天的玉米棒,是百姓庭院里金色的财宝。难忘饥馑之日玉米的慷慨扶助,感激富足之时玉米的美好转化。

实习编辑:贾楠

校对:杨岚凯

初审:谭屹琳崔瑨

审核:杨迎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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